週日，當東京選民投票選舉世界最大城市的知事時，他們的選項有很多。
共有56名候選人角逐該職位，創下了紀錄。一個自稱「小丑」的人提議大麻合法化，並表示一夫多妻制可以解決國家出生率下降的問題。另一位是職業摔跤手，他在鏡頭前隱藏了自己的臉，誓言要用人工智慧來完成政府任務。一位96歲的發明家表示，他將推出不排放碳的汽油燃料汽車，還有一位31歲的企業家在競選影片中脫下襯衫，承諾要做「有趣的事」。
這看起來像是民主失控了。但事實上，這場競選完全維持了現狀，現任知事小池百合子不出所料地贏得了第三個任期。
小池的勝利為支持她參選的執政黨自民黨注入了一劑急需的強心針。自民黨的支持率一直在下降，東京都知事的選舉在一定程度上被視為對日本政府民望的全民公決。
廣告
候選人的激增可能反映出人們對政治一如既往的厭倦，但許多隻為了獲得關注的參選者並不是真心競選，這就製造了一種鬧劇般的氣氛，使得真正的變革更加遙不可及。
澳洲墨爾本樂卓博大學日本研究高級講師艾瑪·道爾頓說：「我不知道這究竟是民主在發揮作用，還是在對民主說『去你的吧』。」多名候選人以「最粗俗的方式」批評了現任知事小池百合子。「因為他們知道她會贏，」道爾頓在選舉前說。
現任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上週六發表演講。她很有可能贏得連任。
現任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上週六發表演講。她很有可能贏得連任。 Yuichi Yamazaki/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東京的選舉是日本政治的縮影。自1955年以來，在全國範圍內，自民黨除四年以外一直執政。自民黨一直牢牢控制著日本議會，儘管有許多醜聞，選民也普遍在民意調查中表達不滿，但很少在投票時體現出來。
今年71歲的小池百合子的大學學歷一直受到質疑，她拒絕回應有關她與一家大型房地產開發商有關聯的指控，該開發商參與了幾個有爭議的項目。但是，正如自民黨在低支持率的情況下仍然繼續執政一樣，她也可能受益於一種感覺——在相對繁榮的時期，沒有必要製造麻煩。
東京法政大學政治學家山口二郎說，儘管不平等和貧困現象在不斷擴大，「大多數中產階級公民對他們在東京的生活感到滿意。」
雖然小池百合子沒有完全兌現解決日托中心名額有限問題、減少通勤列車壅堵和取消市政工人加班的承諾，但她利用預算盈餘為有孩子的家庭提供補貼，並提供入讀該市私立高中的學費。
廣告
小池百合子拒絕了採訪請求。參與爭議建築項目的開發商三井不動產在電子郵件中表示，該公司與知事「沒有密切關係」，也沒有「得到任何特殊照顧」。
起初，小池百合子似乎面臨著嚴峻的挑戰：日本最大反對黨前黨魁、56歲的蓮舫辭去了議會席位，準備參加競選。但是眾多候選人分散了對她的關注。
蓮舫（中）是日本最大反對黨的前領導人。她辭去了議員職位，向小池百合子發起挑戰。
蓮舫（中）是日本最大反對黨的前領導人。她辭去了議員職位，向小池百合子發起挑戰。 David Mareuil/Anadolu, via Getty Images
作為反對黨的首位女黨魁，蓮舫在日本家喻戶曉。她試圖強調提高年輕工人工資和控制政府支出的必要性，從而將自己與小池百合子區分開來。但她也批評了與東京都知事無關的自民黨金融醜聞。
東京大學的政治學家肯尼斯·麥克爾韋恩說，把注意力集中在自民黨身上是個「省事的辦法」。危險在於，「這是不投票給小池的理由，但也是投票給50多個挑戰者中任何一個的理由。」
其他候選人也對國家政府進行了抨擊。河合悠佑在公共廣播公司NHK的競選影片中出現，頭髮蓬亂，臉塗成白色，嘴唇塗成紅色，模仿《蝙蝠俠》系列中的小丑，猛烈抨擊日本首相岸田文雄的增稅計劃。
「首相，在你增稅之前，一定要把你手腕上的勞力士賣掉！」他尖叫道，狂笑著在桌子上扭動。
廣告
競選規則允許任何支付了約1.9萬美元保證金的人競選知事，並給予每位候選人兩個六分鐘的NHK播出時段，還有權在全市14000個官方競選廣告牌中的一個牌子上張貼標語。
儘管這樣做的目的是為政治參與創造公平的競爭環境，但這個體系卻被一些人用來向大量聽眾傳達與政治無關的信息。
「大多數中產階級對他們在東京的生活感到滿意，」東京法政大學的政治學家山口二郎說。
「大多數中產階級對他們在東京的生活感到滿意，」東京法政大學的政治學家山口二郎說。 Noriko Hayashi for The New York Times
在NHK播出的一場競選活動中，年輕的企業家內野愛裡脫下條紋紐扣襯衫，露出乳白色背心下的乳溝。「我不僅可愛，」她低聲柔和地說，邀請潛在的選民在日本流行的即時通訊應用Line上與她聯繫。「我還性感，對吧?」
內野愛裡得到了「保護人民免受NHK侵害黨」的支持，這是一個叛逆的組織，支持近一半的知事候選人。該組織允許其候選人和其他一些人在官方選舉招牌上張貼印有貓或卡通動物照片的競選海報。
一些候選人利用直播時間發表一般性意見，比如反對在日外國工人的福利待遇，或者反對變性人的權利。
候選人的數量之多足以壓制強烈的反對聲音。神田外語大學政治學講師傑弗里·霍爾說，由於所有付費廣告都被禁止，「主流候選人無法將自己的信息放大到能夠淹沒小候選人聲音的程度。」
廣告
這種做法帶來的干擾是顯而易見的。在民意調查中，蓮舫似乎要與41歲的石丸伸二爭奪第二名。石丸是廣島縣某市的前知事，他在上週的一次集會上說自己是支持者們的「偶像」。
石丸拿不出什麼競選綱領，但他在TikTok和YouTube上的人氣幫助他贏得了年輕選民的支持，他的得票率僅次於小池百合子。
上月在東京的一場競選活動。競選規則允許任何支付了約1.9萬美元保證金的人競選知事。
上月在東京的一場競選活動。競選規則允許任何支付了約1.9萬美元保證金的人競選知事。 Hiro Komae/Associated Press
東京上智大學的政治學家中野晃一說，這樣的候選人代表了日本的民粹主義。他還說，許多「不正經候選人」並不指望獲勝。
「在這個時代，名聲就是生意，」中野晃一說。「擁有任何形式的名氣都會帶來更多商機。」
作為一個試圖領導一場嚴峻挑戰的人，蓮舫面對的選民與其說是支持她，不如說是對現任知事失去了興趣。
參加了蓮舫在調布市舉行的一場集會的大學講師松下由美（音）說，她不喜歡小池百合子「不尊重」其他種族或LGBTQ人群的態度。
廣告
但她反對小池百合子的真正理由是「三個任期也太長了」。
作為現任知事，小池百合子有很大的優勢：從未有在任知事在選舉中失敗過。她還得益於新聞媒體的順從。媒體雖然對她謊報開羅大學畢業學歷的傳言進行了調查，但沒有調查有關她在建築合同中偏袒開發商三井不動產的指控。
一個可能的原因是，日本最大的兩家報紙《讀賣新聞》和《朝日新聞》都投資了其中一個建築項目。